又一场雪,不期而至,飞在我的生命中。窗外一片纯白,仿佛那年!
童年的每一场雪都来得恰是时候。雪是最好的玩具,我们滚雪球、堆雪人、打雪仗。甚至恶作剧地把小雪团塞进别人的旧棉袄的领子里。旧棉袄挂花了、旧鞋子裂开了!而快乐的童稚笑声荡漾在沉默的村庄里。雪大的时候,父亲一个人搬出一个小梯子,用长长论的竹耙子轻轻的耙掉茅屋顶上厚厚的积雪。父亲从不准我们到地里去玩雪,那里的庄稼,寄托了来年全家人的守望。其他并不太管我们,在我全身湿得差不多的时候,父亲会像老鹰捉小鸡般地把我拎回家,塞进大木火桶里。妈妈轻轻骂我几句,然后默默地把衣服鞋子刷干净,烘干,补好,放到我的床头。在父亲伟岸的身体的庇护下,在母亲慈爱的目光笼罩里,无论怎样的阴云密布、雪花漫天,我们无忧成长,雪地里的童年,尽情撒欢!
那年的小年,我和二哥在一个叫双港的小镇上等大哥放寒假归来。天下着小雪。我们哥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却谁也不去避雪,我们目光灼灼,望着大哥归来的方向,生怕漏过一辆车子。大哥很晚才到,天完全黑了,从小镇步行回家差不多四公里,还要赤脚趟过一条大河。微弱的手电光里,雪花乱舞,兄弟们相互照应,路再长、雪再大、河再深,也挡不住我们兄弟们回家的脚步。在那个小小村庄低矮的茅草屋里,还有微光的灯火在守候一家人。雪在路上,暖在心里。
那一年,因为生病和赤贫,她在我身边,看不到一点希望。她只好独自去了天津打工。有一天,她打电话给我,你到天津来,接我回家。到了天津,正好在下着大雪。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完全不一样,雪花小而干,倒不像南方那么湿冷。她见了我,知道我的身子骨畏寒,雪地里,她朝我的手心里呵了口气,把我的手紧握在她的手中。贫病交加中的重逢,大颗的泪珠散在雪地里!她和我一道回来,我也就有了家。
又一场雪下在小城。雪花中我举着伞,护在菲儿的头顶。雪花飘在我的头上。我把菲儿送进车内接回家。吃饭时,大女儿忽然说:“爸爸,你看你头上还有雪!”女儿用手在我的头上扒拉了一会儿,原来是几根白头发团在一起。近视的女儿笑了,有些不好意思。我也笑了。
深夜,窗外雪花正飞,洋洋洒洒,层层叠叠,纠缠着无声往事!这样的雪色经年,飞在我的生命里。明天这白色的纯将会遮掩一切吧?包括故乡的那几座孤零的坟茔!
时光飞雪,倘若时光能够逆行,借我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,叩问往事安好,时光柔软!
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!
生技科 琚文明